病相报告散文

时间:2022-12-15 07:45:58 报告范文 我要投稿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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病相报告散文

  一

病相报告散文

  二零零五年初冬,开始有点冻脸冻手了。

  我的肌体好像出了什么问题!突然不舒服起来,脖颈发硬,不敢左右扭动。动了就抽畜的疼,疼的往心里钻。可你用手去按去抓,居然没有任何的痛感。好生奇怪的头脑,立即就产生起风暴,在网络上疯狂搜索数日,大体得出一个合乎情理的结论:颈椎病。

  病到了什么程度!怎么治疗!一种对疼痛的疑惑和担忧,让我踏进了一座三甲医院。

  骨科的病人真多,整整等了两个多小时,我坐在了一位专家面前。他还年轻,四十多岁,不大喜欢听述病情。我的感觉还没说完,检查单已经开出:颈椎核磁。于是预约、排队,三日后拿到几张半透明的胶片。我的骨胳在那里排序着,很美的弧形,像黑暗中的花朵,印在那张黑白半透的世界中,我的痛苦也就隐藏在其中。我带着满满的期望,等待着这位医生的审判。

  我进去的有点早,医生正在看病。是一位年少的农村姑娘,长得挺俊,留着两条长长的辫子,两只大眼水灵灵的。医生问话,羞答答地说不完整,站着的父亲便替她回答,父亲很老实,不大会说:孩子正在读书,老是说她脚后跟庝,不能下蹲。医生让她下蹲,她照着做,两次都蹲不下去。医生看过她的脚跟,拿起那张决定命运的胶片,沉思许久,讲:“这病要手术。”“噢!还要做手术?”父亲的表情立即紧张,问:“非做不行吗!”“不做的话,孩子将来路都走不成了。”医生很坚决。父亲看着孩子,眼神忧虑忡忡,孩子有些畏惧,眼巴巴地望着父亲。我的心也为之而沉重。

  “手术咋做呀!”父亲看着医生。“把脚跟的筋切断。”医生讲。“什么!筋断了娃咋走路呀,不就残废啦!”那位父亲被这句话吓得要死,神情紧张的不得了,满脸通红就再也讲不出话来。医生笑了,说:“我能把好人治成残废吗!现在医学这么发达,安个金属卡子就行了,没你想的那么可怕,换的人多了,治好后保证让娃跑着去上学。”父亲依旧忐忑不安,把孩子楼在怀里。

  “你们考虑,要做我就开住院证了,尽快安排手术。”医生望着那位父亲。父亲仍在迟疑,医生又说:“病不敢再耽误,越早治越好。”父亲问:“得花多少钱?”“两三万吧。”“我没带那么多钱呀!”“先交个门槛费五千就行了。”“我只带了三千,没想到要手术。”“三千也行,我给你写个条子就办了。”这位父亲总是在迟疑不决中让医生开了住院证,领着孩子办手续去了。

  我望着这对父女,心里隐隐地透出一种担忧,真为这个俊俏的农村小姑娘感到惋惜。我想象不出用金属做替代将会给这个孩子的未来带来什么!在孩子的一生中这个决定究竟是祸还是福呢!而这个决定的出发点有没有参杂其它因素?

  我突然变得不安起来,一种莫名其妙的畏惧隐隐袭来。我坐在了医生面前,看着他拿起那张半透明的胶片,翻来覆去的看。我就像一个即将受到判决的懦弱的囚徒,眼巴巴的等待法官的宣判。或许我会被健康抛弃,从此戴上颈椎病的帽子;或许我是庸人自扰,自己吓自己。此刻的我已是全神贯注,静候判词。

  “你的手麻不?”医生发问。

  “不麻。”我答。

  “没有麻过吗?”医生又问。

  “没有呀!”我有点疑惑。

  “肯定会麻的,已经压迫神经了怎能不麻!你的椎间盘突出很严重,而且几个地方都有问题。”医生的语气非常确定。

  我的手心开始出汗,心跳加速,看来颈椎病确诊无疑了,而且很严重。

  “医生,疼痛是颈椎引起的吗?”我问。

  “是呀!神经受压的反应,必须尽快治疗。”医生说。

  “怎么治?”我急切地追问。

  “手术。”医生丝毫不顾忌我的感觉,立刻说出这两个字。

  “有这么严重!保守治疗能行吗?”我似乎带点祈求的语气。

  “严重。只能手术。”医生冷若冰霜。

  我的头脑立即膨胀起来,一片混乱,想象自己被捆在一张白色的床上,盖着蓝色的布单,有人在我的脖颈上动刀,我能听到金属与骨头咯咯的较量声,我似乎再也站不起来了……这种恐惧突然让我强硬起来,对医生讲:“不做手术,保守治疗吧。”

  “现在都是微创手术,很有经验的,不会有多大痛苦,恢复也快。”医生反复强调着。

  “让我考虑一下吧。”我没有退步。

  “好吧!现在医生得听病人的。”医生突然幽默了一句,又讲:“只要感觉手麻立即来找我。”说着递给我一张名片,一再强调他出诊的时间。

  走出医院,我的心变得十分复杂,是担忧自己的病情!还是担忧一种隐约感触到的东西,这种东西让我害怕。忽儿又想起那对父女,他们真去做手术了吗!

  而后的一段时间,我的病情发生了变化,颈间疼痛渐渐消失,腰间的肌肉开始疼痛难忍,又去了一家大医院,仍然找了一位专家,看过那些半透明的胶片,诊断的结果是:我的疼痛与骨骼无关,属肌肉劳损,我如释重负。

  还是朋友介绍了一个民间小医院,贴了半月的祖传秘方膏药就完全治愈了。而后的若干年,我竟忘记了自己还有过颈椎病,倒是这段经历牢牢地留在心里。

  二

  我的胆囊上有块息肉,是数十年前一次体査时发现的,米粒般大小,我没在意。一位医生朋友提醒说:“要注意观察,每年最好做一次检查。”遵照他的意见,隔两年去查一次。这种检查持续了十多年,那块息肉就生长的很慢。当看到它由米粒长到了五六个毫米时,才开始重视起来。

  我选择了一家以微创手术摘取胆囊而出名的医院,结识了那位颇具声名的专家,每次就诊,他总劝我:“尽快手术,以防恶变。”我也与他打趣说:“还没长到一公分吗,你不是说一公分以下可保守治疗吗!”“你就不怕恶变,早摘除早安全啊!”当然我也咨询过医生,观点总是不同。有说胆囊摘除弊大利小,对肠胃的影响很大。也有坚持非除不可,以防恶变影响生命。但有一点是共同的,只要不迅速增大,不超过一公分可以考虑保守治疗。

  我并不热爱我的胆囊,它为我的生命输送了几十年胆液,哪怕我再不待见它,它都不会埋怨我。它对我是无私的,这种无私居然让我无视它的存在,突然一天感觉不舒服了,才会想到它,想起平日海吃海喝时就没顾及生命中的那些器官,损伤于它。但这种息肉的滋生是无法防范的,它与胆固醇结晶有关,需要关注它,防范于未然。

  在以后连续数年的检查中,医院的检查报告单上,息肉竟然不断增大,最终跨过了一公分这个令人担忧的界限,我怀着忐忑不安的沉重心情,又一次问诊那位专家,他毫不客气地讲:“你是保胆呢,还是保命呢,这个道理总该懂吧。”我哑口无言,心情异常沉重。一段时间里,开始酝酿有关摘除胆囊的问题,计划做一个无胆之人。

  偶然一次机会,我去查体做彩超,特别要求医生检查胆囊部位,告诉她我的息肉状况,结果出乎意料的是息肉居然变小了,小到了六毫米。我不大相信这个检查,更不相信十毫米的息肉平白无故的就缩小,这从医学上是无法解释的。可我心里却生出某种希望,更是一种期盼,但愿这个数字能给我带来福音。我怀着这种心态连续去了两家大医院,结果令人吃惊:我的息肉确实定格在六到七毫米。

  我不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!那家因胆囊手术而闻名的医院究竟出了什么错?这个疑惑不解的问题让我思虑很久……这个差错究竟出在哪里!我咨询过一位医生朋友,他告诉我还是换一家医院继续观察,至于为什么让我换医院,却笑而不语。我的那种疑惑始终未解,一种更大的担忧隐隐而生。

  三

  我活过了六十多年,没有感受过痔疮的滋味,但人都说十男九痔,这不突然一天我就有了某种症状。便后发现纸上有血,芝麻点大小,很新鲜。我怀疑有了痔疮,可我什么感觉都没有,没有憋胀庝,没有下坠更没有脱出肛外的东西。我没在意它,是因为仅仅是怀疑。怀疑的东西是不可将它放大的,放大会害死人。现代人的精神压力较大,精神活动丰富,知识范围庞杂,往往因为身体某个部位怀疑有病,便思绪飞扬,胡乱猜测,结果病到没有,却患上了焦虑,再百思不解继而发展到抑郁,搞得人浑身的不自在,整日疑神疑鬼的。

  偶然一次去医院,顺便挂了个肛肠科,因为这家医院肛肠科很有名。坐在一位专家面前,很有信心的告诉病症,总想不过就是几个小血点的事,开点痔疮药就行了。他让我躺下,很快地查了一下,说:“你的痔疮很严重,里外都有,属于混合痔。”“是吗!”这个结果让我意外。以前从未感觉什么,一旦发现就到了严重程度!我问:“怎么治呢?”“只有手术。”医生很坚决。“能不能保守治疗呀!”我在寻找希望。“没用,只有手术。”医生回答着直接就开了住院证。我拿着那份住院证不知所措,最终回了家。

  从开始知道有了痔疮,我的感觉就变得异常敏感,从来没有注意过自己的出口,在每次履行任务时会是个什么状况,现在就有了细心的体会。过去认为解手是一种享受,每次必是带上一本书,点上一支烟,吸着读着还会琢磨一段文字,构思一篇文章,其乐无穷。现在才知道久坐久站久蹲茅坑都是产生痔疮的根源,这种认识的改变,自认为的一种享受从此结束,开始执行速战速决的策略。这种改变总是含着不悦的成分,因为有着一种担忧和顾虑。

  我开始关注痔疮的治疗,发现了一所马应龙肛肠中医院,完全是为着讨教中医保守治疗的方子而去。我被引导小护士领到一位医师面前,有五十多岁,善谈、敏捷,听过我的述状,立即就把这所医院光荣历史公布给我,说我来对了地方,接着便给我做检查,我按照要求跪在一张床上,翘臀待查。

  我万万没想到,这次检查给我带来的痛苦真是难以名状。我看到一个直径几乎两公分,有一尺来长的透明管,重重的插入肛内,我就像触电一般,刺辣辣的憋疼即刻从那个部位射向全身。我忍着这种难堪的痛苦,手心都攥出了汗水。心想这辈子几十年拉屎拉尿,最痛苦的知青下乡年月,吃了将近一月的高粱米,几天解不下手,终于盼得一个想字,可蹲在塬畔那棵柿子树下,用尽全身力气硬是半个小时解不下,那种力不随心的痛苦,想象起来也抵不上这种插管。接下来便是那位医师热烈的话语:“你的情况很严重,肯定有脱出现象,尽快手术。”“我才发现的呀!没有脱出感呀!不能保守治疗么?”我与他在较量。

  “咋可能呢!你的病不是现在得的,已经很严重了,你的感觉也太迟钝啦!”医师有点不耐烦。“我病到了什么程度!”我还在问。“如果分为三级,你已经到三级了。尽快手术,不要耽误。”接着他又开始宣扬医院,炫耀医师的水平,我是越听越有了逆反,最终在我的要求下,开出了一大包的药,有吃的擦的塞的熏的,看来出口有病比进口难治呢。

  我说的难以名状的苦恼现在才开始。就在我检查后的第二天,我发现自己真的脱垂了,居然不能轻轻松松地走路,感觉肛口在下坠,坠的人心慌意乱,没有了好心情。难道说我的病情真如那位医师所讲,到了严重程度,非得手术不可么!突然又想,会不会是检查时刺激了原本伤痛的部位引起下坠!整整两天我都处于这种不安状态。而后的数日里,下坠感慢慢减轻但始终都有。

  为了解除下坠的烦恼,我去了一家大医院,又坐在一位教授面前。他看过那份乙肠镜报告,说:“有些发炎水肿,用些药就可以了。”他这么轻松的话语让我立刻愉快起来,我把前面的看病经历告诉他,他笑道:“现在负责任的医生不多,都为了创效益啊!”“这样会害人的,小病说大,过度治疗呀!”我有点气愤。教授没有讲话,只是笑笑。

  “我的病到底是个什么程度?”我仍不放心。

  “很轻,可以不用药,热水坐浴慢慢就恢复了,再做做提肛运动更好。”他讲。

  最终我提出用药,教授也只给开了一盒药,吃了不到一周症状完全消失,恢复了常态。

  四

  这段经历,让我的思想变得好复杂,想起顾城的一段话:人生不带来,死不带走,再简单不过了。人世所以闹得这么复杂,盖是因为加进了目的,一加进这个怪物,立即就复杂无比。我的这些病情,在不同的环境,遇上不同的医生,诊断的结果竟然走向两极。看似复杂之中必然有着错与对的分界,而鉴别这种错和对的唯一标准就是临床经验。

  我绝不怀疑做为专家和教授级人物的临床经验,而是做诊断的时候,一定参杂着某种目的。为着挽救生命,做到救死扶伤是一种理念;为了某种利欲,无视生命的存在价值是一种私念。这种把简单变成复杂,把一般变成过度治疗的状况真的令人担忧。在人的生命面前,我们究竟该如何学会尊敬,是利用它还是帮助它,这是一个物欲膨胀、人心浮躁时期的、亟待解决的精神文化问题。面对这样的社会现实,像我这样的病情每天不知会发生多少!而做为自我保护意识不强的患者,又有多少人误入歧途,想起来怎叫人不去忧心。

  我的病相报告如实公示,但愿人们从中记取些什么,以便求得良医,医治天下患者。

  2017.12.西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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