饥荒岁月里的中秋节散文

时间:2022-12-14 01:16:26 中秋节 我要投稿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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饥荒岁月里的中秋节散文

  年年中秋,岁岁中秋,年年中秋各不同。如今国泰民安、丰衣足食,中秋之前街道上、超市里各式各样的的月饼琳琅满目,应有尽有;中秋之夜家家户户大团聚,一家人尽情品尝着香酥可口的月饼,观赏着精彩的文艺节目。然而,我总感到今天的月饼并不是像以前那么香甜,总感到到现今的中秋节似乎缺少了一点什么?

饥荒岁月里的中秋节散文

  此情此景,总会不由自主地勾起我对以往艰涩岁月里,那几个难忘中秋节的记忆!

  我生长在关中平原武功县一个叫薛祥村的小村庄里。武功县是一个农业大县,她是农业始祖后稷的故里,自古人杰地灵,美丽富庶,堪称祖国的“米粮仓”。可是,在上世纪五十年代末、六十年代初,一场突如其来,连续三年的自然灾害,加上苏联撤走专家,国人需要勒紧裤带归还外债,农业社里打的粮食,上缴公购粮后就所剩无几;这里和全国大部分地区一样,群众生活也陷入了极度困难时期。

  那时,一年四季根本看不到细粮。起初,还以蔬菜和粗粮维持着生活,家境好的还能以积攒下来的一点余粮充饥。我家劳少人多,生产队分配的粮食勉强够维持半年。父亲和哥哥只能背着棉布徒步一百多里,到北山换回一点杂粮,聊以度日。母亲只好把粗粮细作,或以挖野菜,剥树皮维持生计。后来野菜挖光了、树上的叶子捋光了、树杆上的榆树皮剥光了。二三月间,陇海铁路沿线洋槐树刚刚绽开了花骨朵,人们迫不及待地采来洋槐花食用。槐花吃多了就会中毒,吃得人浑身浮肿,大家也顾不了那么多,仍被饥肠辘辘的人们一抢而光。人们饿得实在受不了,就以玉米芯做成的淀粉充饥,甚至用“斑斑土”填饱肚皮。记得,一次挖野菜时,我在村西大路边挖了一个足有二斤多重被遗忘的大红薯,赶紧脱下衣服包好,拿回家中;母亲一见如获至宝,高兴的说不出话来。那几天做饭时,在玉米糁子里加上几块红薯,能在饥荒年代里吃上一顿玉米红薯稀饭,可把全家高兴透了。

  那一年,我只有十二岁,在长宁公社孔雀寨完小五年级上学。孔雀寨距离我村有五六里地,学校实行的是三大晌,我们每天要跑三个来回,那样的日子实在是不堪回首。先一晚,吃的是野菜玉米糁子或面糊糊,到了早上放学时早就饿得前心紧贴后心。放学的钟声刚一敲响,我和同伴们就急急忙忙离开学校,勒紧裤带赶回家吃早饭。放学途中,要经过锣鼓村北的陇海铁路,这时候偏巧有一列货运列车从此经过,总会挡住去路。那时候列车速度特别缓慢,长长的四五十节车皮,需要几分钟才能通过。为了早点吃上一口热饭,当发现火车距离路口还有几百米远、呼哧呼哧地冒着青烟开过来时,伙伴们就会卯足一口气,拿出百米赛跑的速度,在火车汽笛长鸣声中冲过铁路。

  回到家里,总是吃的能看到人影影的玉米稀糁子,外加一个玉米面馍馍。那时候,母亲总是偷偷地给我留下一点锅巴,惹得哥哥一肚子意见。午饭一般吃的是玉米面搅团,配上辣子水水(汁),就着野菜,大家吃得香甜可口。常年饥一顿饿一顿,我患上了严重的胃病,野菜粗粮加树叶,吃得我口泛酸水,涎水长流不止,往往会打湿胸前的衣服,晒干后胸前可以擦着火柴,真像一块现成的褙子。我自小就对搅团望而生畏,无奈之下只得吃糁子。中午一放学,如果一见吃搅团,我就皱紧了眉头。这时,好心的四嫂经常会在村中走东家过西家,满街道给我用搅团换回玉米糁子吃。

  不知不觉中,这一年的中秋节到了。

  艰涩的年代,寡淡的生活,一天连肚皮也填不饱,谁还能奢望着过中秋节呢!而我作为一个小学生,除了紧张的校园学习,下午放学后不是到地里捡柴火,就是和伙伴们去挖野菜,中秋节似乎已经淡出了我的视野,对一年一度的中秋节根本就没存一点儿念想。这一天放学后,我在地里挖完野菜,吃了一碗玉米糊糊后,就躲在房子里开始看书。当我正在书海遨游之际,忽然,窗外传来嫂子兴冲冲的声音:“兄弟啊,你再甭看书了。今天是八月十五,快来院子里宴月了!”懵懵懂懂中被嫂子一声呼唤,我这才如大梦初醒;拍了一下脑门,哎呀,今天是八月十五——中秋节,家里要宴月,能吃上月饼了!我真是喜出望外,立即收拾好书本,吹灭了煤油灯,高高兴兴地走出房门。

  这时候,只见并不宽敞的农家小院里,银光洒满了西墙,照亮了半边院子。举头望去,月亮像个银色的玉盘,清纯皎洁,高高地挂在墙头的天空中,远处树影婆娑,朦朦胧胧,四周一片寂静。仔细一闻,一股淡淡清香的炊烟,弥漫在故乡的角角落落。看来,街坊邻居也没有忘记这个可怜兮兮的中秋节。这时,父亲瘦弱的身影出现在我的面前,他正对着月光目不转睛地发呆,好像正在思虑着数不完的生活难题;夜以继日的苦苦奔波,沉重的家庭负担,压得父亲直不起腰来。30多岁的四哥默默地站在父亲身旁,面色凝重一语不发。这时,母亲端着刚刚烙好的月饼,在六哥、嫂子和小妹的簇拥下走出厨房,兴冲冲地来到院中。今天的月饼,实际上就是加了一点调料,多滴了几滴菜油,母亲亲手精工细作的玉米面烧饼。母亲是一个多面手,在锅案上干净麻利,做出的饭菜可口入味,誉满相邻。以前,她曾经和父亲一起做过小买卖;她蒸的馒头皮薄色白,酥软可口,很有卖相;打出的锅盔货真价实,畅销武功周至一带,远近闻名。

  常年瓜菜代生活,每每以杂粮充饥,好久碗中未见过油花。我一闻到月饼的香味,忍不住口水长流,从盘中抓起一个月饼就要往嘴里塞。还是嫂子一把挡住了我,母亲轻声说道:“我娃不要急,等祭完了月亮婆婆,咱们再来吃月饼”。我慢慢地把月饼放到盘中,回头一看,父亲眼含泪花仰起头来,把目光投向了一望无际的天空。

  母亲是从旧社会过来的人,对于民间的各类讲究和祭月的一套仪式似乎十分娴熟。她把手中的木盘放在祭桌上,然后一本正经地开始祭月。按照父亲的吩咐,我们依次跪在地上。母亲这才跪下来,把盘中的月饼和几颗红枣重新摆放整齐,虔诚地点起三支香和一根红烛,依次插在香炉里,然后端着酒盅,从小酒壶里倒了三杯美酒(那时候饭都吃不饱,哪里还有酒喝?酒壶里其实盛的是清水)。母亲以水代酒依次洒在祭桌前的地上以示敬意,这才面对着月亮婆婆慢慢地磕了三个头,口中念念有词,说了一些祈福平安吉祥、祈盼多打粮食、早日度过饥荒的“过年话”。我们一家人围在母亲身后屏住呼吸,心里默默地祈祷着,期盼着老天爷早日睁开慧眼,赶紧结束这旷日持久的自然灾害,赐福于天下生灵,让我们能够过上一个不饿肚子的好光景。

  看着盘中的月饼,我的肚子里好像有几个馋虫不停地蠕动,盼望着祭月赶紧结束,早点品尝月饼。祭月仪式一结束,母亲把三个月饼留在盘中,继续敬奉月亮婆婆。然后,把大枣分给姊妹们每人一枚,把月饼分给我和妹妹每人一个,拿出剩余的三个月饼分给了大人们吃。我把大枣悄悄地揣在口袋里留在明天吃。手捧着略带余温的月饼,我和妹妹都舍不得吃,拿在手中闻来闻去,生怕一口吃完以后就没了。母亲把她的那一块月饼递给了8岁的小妹,小妹赶紧把自己的月饼装到口袋内,把母亲递给她的月饼掰了一半,美美地吃了一口,把另一半递给了母亲。这时,母亲眼噙热泪轻轻地尝了一点点,又递到小妹手中。怜爱地说:

  “岁女子,快吃吧,今日的月饼好吃的很!等将来日子缓回了,妈给你们做麦面月饼吃,里边加上糖,甜甜的,酥酥的,一定叫你们吃个够!”

  我们围坐在小院中,一边观赏明月,一边品尝起香香甜甜的月饼来。

  白天的余热散去,小院中已有了淡淡的凉意。我仰起头,月亮在薄云中悠然穿行,我沉醉在这难忘的夜晚中。父亲和哥嫂们尝了月饼,似乎都像逢年过节吃了美餐一样,感到心满意足,显得轻松了许多。

  看着圆月中的阴影,我便好奇地问父亲:“月亮里是大山吗?”

  父亲说:“那是一个人,和我们现在一样,正在月亮上受罪呢!”

  六哥似乎也来了兴趣:“那是谁在天上受罪?”

  这时父亲打开了话匣子:“听老人说,月亮上广寒宫门前有棵桂花树高几百丈。以前有个叫吴刚的人,修道时犯了法,仙人就把他贬到月宫砍树惩罚他。他每次砍下去后,树马上又愈合了。千百年来他一直砍树,这棵桂树永远也砍不完。这就是犯了错误的人,受到了惩罚。”

  六哥又问:“不是说月亮上还有个嫦娥吗?”

  父亲说:“吴刚和嫦娥的故事,还有另外一种说法……你看月中的嫦娥正抱着玉兔看咱呢!”

  我抬头仔细地观察着,月亮中好像真有一位仙女抱着一只兔子,在向人间张望,关注着人间的疾苦!这时候,我想起读过的书上说的一句话:但愿人长久,千里共婵娟。

  父亲和六哥依然慢慢悠悠的唠叨着吴刚和嫦娥的故事。

  我这才想起了手中的月饼。欣赏着母亲烙的月饼,焦黄焦黄的;我轻轻地咬了一小口,尔后细嚼慢咽,仔细地品尝着月饼的美味。母亲烙的月饼,酥香酥香的,吃在嘴里甜在了我的心头。岁月如梭,光阴似箭。几十年过去了,现在回忆起来,我似乎还能闻到那酥香的味道,这是我一生中吃过最香最甜的月饼。

  不知过了多久,也不知咋样吃完了母亲做的月饼;我仿佛是传说中的仙人,过上了幸福美好的生活;我的心思遨游在太空,思绪在这个中秋之夜,尽情地飘荡着。

  天上的一片乌云遮住了娇美的月光,小院里顿时黯淡了一阵子;一阵轻风吹过,月亮又钻出云层,露出了妩媚的笑脸。月有阴晴圆缺,人有悲欢离合。两年多的饥荒我们都挺了过来,丰衣足食的时光难道还会远吗?

  难忘母亲烙的玉米面月饼,难忘饥荒年代的那个令人魂牵梦萦的中秋节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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